旅遊

11中國篇(上)–14000公里回家路,我和我的衝擊

原來,我們都很容易去放大解讀自己不熟悉或不了解的事物。


發布時間:Nov 14,2015 10:00 作者: Min


 

克孜爾千佛洞外紮營
©Min

 

 

14,000公里,10個月的回家之路。Min,一個台灣女性,從德國騎自行車回到台灣的家。出發之前,她沒有錢也沒有經驗;旅途之中,幸運之神幫助她渡過許多最艱辛的時刻;在結束之後她分享:「我現在還是沒有錢,但是我學會了修車,學會了露營,最重要的是,我學會更用心的去看這個世界,以及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及老師們!」

 


我在沙漠裡難得的小樹避暑

©Min

 

 

記得我在伊朗遇到Raimon時,為了說服他跟我一起騎車,於是告訴他:「我會說中文,而且我對中國很了解,所以到了中國我還能變向當你的導遊。」不過當我隻身進入中國海關之後,我開始慶幸我們沒有一起騎車,因為我發現眼前的一切,離我想像中的畫面差距太遠了。

 


吉爾吉斯和中國的交界
©Min

 

 

中國海關

 

入關之時,海關把我所有的行李全部都打開來一一檢查,電腦要求開啟讓他們仔細察看每一個檔案,相機裡的照片也一張一張地翻閱。海關查到我收進馬鞍袋裡的中華民國國旗,拿出來並告訴我這面旗子必須要沒收。我沒好氣的問他:那我的護照上也有國旗,你也要沒收嗎?

 


入關前最後一張和國旗的合照
©Min

 

 

我選擇的這個關口,在第一個檢查哨以後,必須要花一百人民幣搭上接駁車,搭到下面的通關口。當時我身上沒有半毛人民幣,我跟他們說我可以用騎的,心裡想著好不容易爬到這麼高,我可不想花錢坐車走下坡。但海關以邊境不容許自行穿越為由,還叫司機帶我去ATM領錢,我只好不情願的花了這一百人民幣。

 


第一個檢查哨/西部第一關
©Min

 

 

當我們到了中間驗證的管制區時,我被請到一個辦公室,裡頭有兩個官員,桌子上躺著我的那面國旗。

 

「妳為什麼帶著這面旗子?妳是不是有什麼政治意圖?」看起來官位比較高的人問。

「什麼政治意圖?我不懂。」我回答。

「那我問妳,妳為什麼要帶這個旗子?」他似乎很小心他的措詞,但又不死心的追問。

「我旅行的時候,想要帶一個屬於自己家鄉的東西。」我也很小心我的措詞,問一答一。

「那妳為什麼不帶別的東西?偏偏要帶這個?」他又問。

「我收拾行李時它就在我身上,所以我就把它帶著。」我回答。

「妳知道這面旗子代表什麼意思嗎?」他又問。

「代表我從哪裡來。」我答。

「我告訴妳,這面旗子只存在歷史,並不在現實生活中,所以我必須把這個旗子從妳那沒收,妳有什麼意見嗎?」他說。

「這裡是你的地盤,你說了算,如果你也覺得我只存在於歷史中,我當然也不會有意見。」我笑著說。

 

我在辦公室待了快半個小時,跟我搭同一輛車下來的義大利人和菲律賓人在外頭等我,他們後來等不及,跑來辦公室的外頭問我何時能離開,因為這個管制口還屬於禁行路段,我得搭上車才能繼續向前。那兩個海關看勢必要放我走,嘀咕兩句後就讓我離開了。 

 


在外頭等我的義大利人、菲律賓人和車子
©Min

 

 

誰的地盤?

 

進入喀叶,令我感到最大的差別在於,路上的標誌多了中文,而其他的人事物,都和中亞沒什麼太大的差別。當地以維族人居多,衣服和語言在我的眼裡,覺得都跟中亞一樣,但這裡的維族人比中亞地區的居民害羞了許多。

 


喀叶老城街道/路標有中文、維文(阿拉伯文)和英文
©Min

 

 

前一陣子,烏魯木齊有爆動,因此整個新疆戒備森嚴,我和義大利人、菲律賓人和在青旅新認識的德國人,不顧當地漢人的勸戒,組成四人團,計劃去喀叶有名的兩個巴扎(伊斯蘭文化地區對集市、市場大廳的稱呼)。這兩個地方被稱作”維族人的地盤”,但我和其他三個人都覺得,維族人的地盤應該要比這兩個市集還要大很多才對,嚴格說起來,整個喀叶甚至是新疆應該都是他們的地盤吧?

 


正在辦婚禮的維族人
©Min

 

 

星期天一早,我們4人團先出發到動物市場去,我因為個人不願意殺生而選擇吃素,所以看到現場許多等待交易的動物而感到難過。對有些人而言,這些是食物;但對我而言,牠們是有知覺的生命。

 


動物市場一角
©Min

 


正在哭的牛
©Min

 


羊群看著牠們的未來
©Min

 

 

待了大半天,我們想要回市區去逛另一個巴扎。這時我發現有許多電驢子(在中國有許多的電動車,後面改裝為小貨車的型式,又稱三嘣子)正要從動物市集離開,看似正在招攬乘客。我向前湊過去問價格,經過旁人的翻譯(司機只會說維語),說我們4個人一共收20人民幣,相當於一個人5塊錢。雖然坐公車回去每人只要1塊,但我們還是決定嚐嚐鮮,跳到這位維族人的電驢子,請他載我們回到喀叶的市區。

 


電驢子載著羊群來市場,賣完就會空車回去
©Min

 

 

我們一路很開心,還跟司機比手劃腳,雖然還不到有說有笑的地步,但我們自己玩得很開心,司機也對我們傻笑。電驢子的選擇果然是明智的,它不走我們過來時候的大路,反而繞著小路走,讓我們欣賞這個地區另一個風情。

 


4人團
©Min

 

 

下車的地方離我們要去的巴扎不遠,走十分鐘的路就到了。我們走進店舖,大部分的老人家都不會說中文,年輕人要嘛只會講幾句,不然就是說得不標準。我依照從伊朗開始的習慣,見到人就跟他們打招呼說:「Salam!」當地人都會馬上抬頭看著我,然後很開心的回我:「Alaikum Salam!」我對於他們表現如此的驚喜感到有點不可思議,因此我又使勁的把我腦海中會的那兩、三句土耳其話全都用上,逗得他們樂不可支。

 


巴扎的主要街道
©Min

 

 

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人就問我:「你是哪裡人?」我回答台灣。他翻譯給其他人聽,他們就很開心,並跟我說:「台灣人吶!我們在電視看過!難怪妳願意說維語,漢人可不願意說。」我那時笑笑的,但我說不出心裡奇怪的感受,他們這一番話,似乎表達了某種我不知道的社會層面。

 


維族孩子們
©Min

 

 

那天回青旅,我和德國人聊到很晚。他現在在北京讀政治,跟我分享了一些他在中國所讀到的內容。突然間,我發現我自以為比其他歐洲人還要了解中國,但實際不然,對於國民黨到台灣以後的中國,我腦袋中一片空白,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關心、了解這個鄰居近100年來發生的事情,我只是不斷從網路媒體上,片面地去吸取他人的說詞,而在腦海裡塑造了她的樣貌,但這個樣貌到底應該是怎樣才是完整的呢?親眼看過的都沒人看的清,更何況是任何只透過第三方去了解的人呢?

 

那一夜,我內心有股震撼,我以為我對中亞不了解,但也許在加上自己的偏見以後,其實我更不了解中國。

 


維族高中的警衛和學生們
©Min

 

 

一條明路

 

在喀叶的青旅,我遇到了這半年多來第一次見到面的台灣人大頭,他也正在騎自行車旅行。他介紹朋友給我免費衝沙發,還不忘指引我一條明路,讓我踏上了天山山脈那條有名的獨庫公路(G217)。

 


獨庫公路的南入口(北:獨山子/南:庫車)
©Min

 

 

這條公路冬季封山,只有夏季開放約2個月,而我騎到新疆時是6月中,所以剛好趕上開放的時間。之前大頭只有跟我說,這條公路聽說很美,但他沒跟我說,聽說很難爬。而我也完全沒做任何功課,想說有人推薦就走吧!反正在中國能迷路到哪兒?結果的確完全沒迷路,美景也完全讓人陶醉,但每當我以時速8公里全力衝刺上山頭時,都有種想要往生的感覺。

 


天山山脈一景
©Min

 

 

當時我成了其中一個天山的移動觀光旅遊景點。在我努力扛著裝備,用力地踩著上坡時,經過的車輛都會停下來,要求跟我拍照。還有一次,有兩台車突然急停在我面前,車內一大夥人衝下來,我都還來不及說話,就像大明星似的對著一台台大相機和閃光燈傻笑,我想電視裡被狗仔抓奸的情景,應該跟這個差不多吧?

 


上坡和合照是爬天山的兩個主要工作
©Min

 

 

顧名思義,天山山脈是一群非常高的山峰組成的,所以我這幾天就如同老牛拖車一般,爬上一座3000米高的山頂,接著再快樂的滑下山,然後再接著爬向下一個山峰,而氣溫也隨著我所在的高度,不斷從狂熱的夏季,到冰天雪地的山頂轉換著。

 


天山山脈一隅/又是一山峰
©Min

 

 

爬過第一個高點,經過大龍池,我在靠近巴音布魯克的一個小鎮的牧場紮營,那時已經下了一天的雨,而上、下山的溫差讓我感覺有點失衡,我似乎快要感冒了!在此之前我一直都騎在沙漠裡,現在才開始迎接雨季,第一波就快把我擊倒了。

 


牧場紮營
©Min

 

 

這個區域似乎是旅遊聖地,傍晚時我聽到離我帳篷不遠的地方,似乎有當地民族的表演,載歌載舞的非常熱鬧,我很想起身離開帳篷去看表演,但虛弱的身體讓我只能待在我的睡袋裡取暖,好累。

 


我的床
©Min

 

 

知音天山大集合

 

過了巴音布魯克,我遇到了一位從澳洲騎車回比利時的騎士,他車上背著一個小號,我們一起騎了一天的路。

 


比利時人Martin
©Min

 

 

中午我們打算找個地方休息,發現前方也停了台自行車,我們很開心停下來打招呼,並湊上去坐在一起吃東西和欣賞美景。比較早來的這位是一個中國男孩,他稱自己為生存者。生存者靠著設陷阱來捕獵小動物,再親手把皮毛拔掉後,以野營的方式烹煮吃掉。雖然不符合我的不殺生精神,但至少他堅持自己吃的肉自己殺,他說他覺得這樣比請別人幫他殺還要尊重這個生命。

 


Martin、生存者和我們的單車
©Min

 

 

更可愛的是,這位生存者的自行車後面焊了一個鐵架,上面放著一把吉他。比利時人看到開心的不得了,馬上拿起小號開始演奏,當然生存者也不客氣的抓起吉他表演,而我在他們的慫恿之下,最後害羞的秀出我的口琴,不專業的加入了他們的演奏會。

 


天山演奏會
©Min

 

 

天山好吃野蘑菇特色拌麵

 

接近獨山子路段非常的險峻,路上隨時會有大小落石。騎到喬爾瑪時,前方80公里的山路坍塌無法前進,因此在山裡又過了一夜,還好隔天搶修之後,可以暫時先讓小車通行,而我也屬於小車的範圍,因此就過去了。

 


喬爾瑪收留我一夜的拌麵店
©Min

 

 

當我把車推上臨時從土堆鏟出來的道路時,心裡真的有點害怕。這個坍方的面積和高度,足以把一台砂石車完全掩埋,真的是老天有保佑,還好沒有傳出人員受害的災情。

 


紅線處為坍塌土堆,中間
暫時緊急清出一個車道
©Min

 

 

翻離河西走廊

 

進入甘肅省之後,透過其他背包客的介紹,嘉峪關的逆旅青旅招待我住了幾天,剛好讓我研究一下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。我可以一直沿著河西走廊往東到蘭州,但我實在受夠了大城市,也不想再騎無聊的大馬路,跟一堆砂石車打交道,我開始想念之前翻天山的美景和痛苦。

 


獨庫公路南段
©Min

 

 

經過天山的歷練,我覺得此刻的腳充滿能量,為了不浪費這份力量,我在地圖上看到一條從張掖翻越祈連山南切到西寧的路,也就是翻牆離開河西走廊,再度回到山巒的懷抱!

 


將翻山的高度紀綠在隨身手札裡
©Min

 

 

離開嘉峪關3天後,我終於抵達山頂3685的標誌,拍了一張觀光客的紀念照。回想出發時在義大利爬海拔900米的山就可以把我搞得大哭,現在真的是強壯了許多啊!剛好那時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,不管走到哪,處處都是美景,而我也很榮幸的被規為美景的一部分,供人拍照。

 


油菜花和被要求拍照的移動式觀光景點
©Min

 


觀光客3685紀念照
©Min

 

下篇待續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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